王越教官走到队伍前面,脚步踏在地面上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。他正对着学员,目光如冷电般扫过每一张尚显稚嫩却又强作坚毅的脸庞。
“全体都有!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寂静的水潭,激起所有人心头的紧张。“以我正面学员为点,向前后左右散开,双手平举以碰不到手为准!”命令简洁、清晰,不容任何误解。学员们迅速移动,带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作训服摩擦的沙沙声。“前排不动,后排往后退三步,保持队伍齐整!”队伍迅速拉开,形成了一个稀疏而规整的方阵。
沉重的作训服像一层无形的枷锁,让叶星落气血运转不畅。他沉默地握着那把未开刃的黑色哑光短刀,感受着刀柄冰冷的触感,与此刻体内凝滞的气血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”全体都有,下面刀术训练正式开始。”王越教官迈步上前,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,每一步都带着猎豹般的精准与力量。他没有立刻讲解,而是先缓缓抽出了自己腰间那柄样式类似的开山刀。真正的军刀出鞘,带着细微的金属摩擦声,阳光下,刃口折射出的不是亮光,而是一种幽冷的、饱饮过鲜血的暗沉色泽。
“刀。”王越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学员耳中,如同刀锋刮过骨头,“不是玩具,是手臂的延伸,是意志的具现。总教官说了,在这里,你们学的第一件事,就是杀人。”
他目光扫过众人,带着一种审视器械般的冷漠。
“杀人,很简单。刺、劈、撩、抹……任何一个动作练到极致,都能在瞬间决定生死。但前提是,你的刀,要比对手快,比对手准,比对手狠。”
说着,他单手握刀,随意地向身旁一个用于练习的包覆厚皮革的木桩挥去。动作看起来并不迅猛,甚至带着一丝随意。
“嗤——”
一声轻响,厚实的皮革应声而裂,露出里面被整齐切断的木芯。切口平滑得可怕。
“看清楚了吗?”王越收刀,眼神锐利如刀,“不是靠蛮力,是靠这力。”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,又指了指持刀的手腕,“发力,时机,角度。用最小的代价,换取最大的效果。现在,所有人,握刀!”
学员们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训练刀。
“基础架势!右臂前伸,左臂微屈护于身侧,双脚前后分立,重心下沉!”王越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,“叶星落!你的脚下是棉花吗?重心再低三寸!其他人也一样!在这个校场上,你们没有名字,只有编号和你们手里的刀!”
叶星落咬紧牙关,依言调整。寻常轻松就能做到的动作,此刻在沉重作训服的压制下,却感到双腿肌肉阵阵发酸。他能感觉到,这训练服不仅在压制气血,似乎连肌肉力量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。
“保持!没有我的命令,谁也不许动!”王越开始在校场中踱步,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学员的动作,不时用刀鞘狠狠抽打在姿势不标准的学员腿上、背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,伴随着冷酷的训斥。
“手臂抬高一指!你想让敌人轻易格开你的刀,然后捅穿你的喉咙吗?”
“脚步!间距太大,是想自己绊倒自己吗?”
“眼神!你的敌人不在天上!盯紧你假想敌的咽喉和心脏!”
时间在枯燥痛苦的静态维持中缓慢流逝。反复的训练中,汗水很快浸透了学员们的新作训服,但与之前不同的是,这汗水仿佛也带着重量,粘稠地附着在身上。不少学员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,呼吸变得粗重。
叶星落同样感到极度疲惫,沉重的作训服让他每一次细微的调整都变得异常艰难。但他眼神依旧专注,紧紧盯着前方,努力保持着王越要求的架势。他能感觉到,在这种极致的压迫下,自己对身体细微控制的感知,反而被放大了。虽然气血无法顺畅运转,但肌肉纤维的每一次颤动,重心的每一分偏移,都变得异常清晰。
“停!”不知过了多久,王越终于下令。
不少人几乎瘫软下去,但立刻被教官的怒吼吓得强行站直。
“架势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现在,练习最基础的直刺。”王越再次示范,动作简洁迅猛,刀尖划破空气,带起一声短促的尖啸,“目标——前方木桩的标记点!每人一千次!动作变形者,重做!完成任务才能吃饭!”
校场上顿时响起了单调而沉重的破空声,以及学员们压抑的喘息。
叶星落深吸一口气,凝神,踏步,送肩,振臂——直刺!
动作完成的瞬间,他手臂一沉,不仅仅是刀的重量,更是作训服带来的巨大阻力。这一刺,速度慢得可怜,毫无威力可言。但他没有停顿,收回,调整呼吸,再次刺出。
一下,两下,三下……
汗水顺着额角滑落,滴入眼中,一片酸涩。手臂如同灌了铅,肩膀的关节发出细微的酸响。周围的学员也是如此,每个人的动作都显得迟缓而笨拙。
王越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,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。这种训练,与其说是练刀,不如说是在锤炼他们的意志和在极端负重下对身体的控制力。真正的杀人技,本就该在极限中磨砺而出。
叶星落抹了把汗,目光扫过王越腰间那柄真正的开山刀,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这把无锋的训练刀。他明白,在这里,一切都有深意。这沉重的作训服,这未开刃的刀,这看似枯燥的基础训练……都是淬炼的火焰和铁砧。他不再去听身体的哀嚎,调整呼吸,将杂念排除,再次凝聚起全身残余的气力,全力刺出手中的黑色短刀。这一次,在肌肉近乎撕裂的痛苦中,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在无尽沉重中如何更有效发力的微妙诀窍,刀尖破空的声音,似乎比刚才那下,微弱地、但却真实地清脆了那么一丝。
尽管这进步微乎其微,却无疑是一个开始。校场上的残酷训练,仍在无声而坚定地继续,太阳缓慢而残酷地移动,地面的温度持续攀升。汗水砸落在滚烫的地面上,瞬间蒸发,而学员们,依旧在坚持,用意志对抗着身体的极限。
“停!”叶星落已经忘记自己刺出了多少下,手臂和意识都近乎麻木,直到耳边传来王越教官那如同救赎般的声音。他和其他学员一样,勉强收住动作,身体却仍因惯性而微微晃动。
王越缓缓走到队伍前方,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却写满疲惫与坚韧的脸庞。
“感觉如何?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“觉得这训练毫无意义?觉得穿着这身训练服连刀都挥不动?”无人回答。
“记住现在的感觉!”王越的声音陡然拔高,“记住这种无力感!记住这种连最简单动作都难以完成的屈辱感!因为当你们脱下这身作训服,当你们手握真正的利刃时,你们才会明白,今天的每一分痛苦,都将化为你们快过敌人一瞬的速度,强过敌人一分的力量!”
他顿了顿,指着校场边缘的铁通,冷冷道:“现在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喝水休息,十分钟之后继续,解散。”
叶星落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,走向铁桶。疲惫如潮水般涌来,但在疲惫的最深处,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却在悄然滋生。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根布满新鲜刀痕的木桩,又看了看自己磨破皮的手掌,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坚定。
结果伙夫递过来的竹筒杯,接满水,喝了一大口,一股凉意顺喉而下,训练的疲惫一扫而空,早餐汤里熟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,又接了一杯。
“时间到,继续训练。”王越教官冰冷的声音响起。叶星落迅速跑回自己木桩前,抽刀向前面木桩上的红点刺去。
烈日无情地炙烤着,时间仿佛被拉长、凝固。只有学员们机械般的刺击动作,和那一片压抑的喘息声,证明着时间仍在流逝。
“停” 王越教官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这一次,不少学员直接瘫软下去,甚至有人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呜咽。叶星落也以刀拄地,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下,胸膛剧烈起伏,眼前的景物阵阵发黑。
王越走到队伍前方,沉默地注视着这群濒临极限的年轻人。他没有立刻说话,任由那种极致的疲惫和寂静在空气中弥漫。这种沉默,比任何训斥都更让人心悸。
“刀,是杀器。但握刀的人,才是根本。校场上的每一滴汗,都是为了战场上的每一滴血。是为了让你们流血,还是让敌人流血选择权在你们,上午刀术训练结束,下面由总教官安排接下来的训练。”说完王越教官走到校场边缘,总教官拿着计分板上前。洪钟般的声音响起:“上午,你们每个人都在努力训练,但是,”他话音一顿,目光扫过全场,“还不够!远远不够!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午饭和休息时间。下午,进行箭术训练。等下会有人来送午饭,并摆放箭靶。现在,解散!”
命令下达,紧绷的弦骤然松开。学员们如蒙大赦,却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互相搀扶着,或是拖着脚步,缓慢地挪向荫凉处。叶星落缓缓直起身,将训练刀插回腰间的刀鞘,感受着全身肌肉如同撕裂般的酸痛,但与此同时,一种经过千锤百炼后的奇异平静感,却在他心底慢慢沉淀下来。他知道,这仅仅是开始,更严峻的考验,还在后面。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5:22:33